独家访谈赫拉利：“人之为人”的优势到底是什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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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两天，我们邀请到一位重磅嘉宾，《人类简史》系列作者尤瓦尔·赫拉利，在得到进行了一场独家访谈。
罗老师作为得到同学的代表，也是赫拉利十年的读者，向赫拉利请教了很多问题。从十多年前《人类简史》一路聊到今天的《智人之上》。
你可能已经看过整场访谈，但其中有些观点值得反复琢磨，今天咱们就展开说说。

作者：李南南

来源：得到App《得到头条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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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叫“大历史”？

咱们先从一个很多人经常混淆的问题说起，到底什么叫“大历史”？赫拉利的主要研究领域之一就是大历史，确切地说，这个词就是被他的《人类简史》带火的。在赫拉利之前，大历史的研究可以追溯到贾雷德·戴蒙德的大历史三部曲，也就是《第三种黑猩猩》《枪炮、病菌与钢铁》《崩溃》。而再往前，还可以追溯到麦克尼尔写的《瘟疫与人》。前面说的每一本书，都堪称它们那个年代最厉害的作品。那么，什么叫大历史呢？按照通常的想象，大历史，比历史多了一个“大”字，那自然研究的就是特别大的历史。一般的历史书研究上下五千年，而大历史能追溯到100万年之前，甚至更远。它会从智人讲起，从猿猴讲起，甚至从单细胞生物讲起。但事实上，假如读完所有这些书，你会发现，大历史的特点，并不是它大。假如说，历史讲的人的作为，是人类如何书写自己的文明。那么大历史讲的，就是那些左右人类文明，却又不受人类左右的力量。《第三种黑猩猩》讲的是基因对人类的影响，你看，这不受人类的控制。《枪炮、病菌与钢铁》讲的是自然资源对人类历史的塑造，包括天气、植被、身边的生物等等，这些依然不受人类左右。《崩溃》讲的是人这个物种的感受力存在巨大的局限，而这种局限让人们对自然的缓慢崩塌视而不见，最终导致文明的崩溃。还有《瘟疫与人》，主要讲的是细菌对人类文明的影响，比如咱们中国人为什么最初在黄河周边定居，后来才延伸到长江？书里说，这是因为长江周围的气候更温润，更适合病菌繁殖。而适应这些病菌需要一个缓慢而煎熬的过程。网上曾经有个段子，说的是有人在电梯里，一边做俯卧撑，电梯一边往上升。终于电梯到了80楼。有人就问他，你是怎么上来的啊？这个人说，全靠我一路努力做俯卧撑。他并没意识到，这个更关键的电梯的作用。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吧，假如说一般的历史书记录的是人的作为，那么大历史就是在研究这部电梯的运行机制。它不受人类左右，却左右了人类的走向，而且很多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它的存在。
所谓大历史，不是时间尺度大，而是研究格局大，它已经延伸到了人类的能力之外。而和其他的大历史研究比起来，赫拉利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角度，他研究的不是那些人类之外的因素，而是那些存在于人类之间，但又没有被人类意识到的，塑造人类文明的因素。换句话说，很多人觉得赫拉利的研究很宏观，很遥远，但事实恰好相反，他研究的是我们生而为人的真正禀赋，这关系到每一个人。而且搞懂赫拉利的研究，你会更欣赏人类这个物种，也会更欣赏你自己。赫拉利所说的，那些人之为人的独特禀赋到底是什么呢？这个禀赋在今天受到了哪些挑战？人类又有没有应对的预案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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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类最重要的禀赋是什么？

赫拉利说，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文明，是因为人类能展开大规模的协作。之所以能展开大规模协作，是因为我们有讲故事和相信故事的能力。讲故事与相信故事的能力，是人类最大的优势。很早之前的人类是有很多分支的，我们这一支都属于智人，但还有一个分支叫尼安德特人。尼安德特人比智人更强壮，更有劲儿，甚至连咬合力都更强，还有研究说他们也比智人更聪明。但为什么最后是智人在进化中胜出了？是因为我们会讲故事和相信故事。比如，尼安德特人会跟同伴说，我们去森林里打猎。你看，这是个多么实际的号召。但智人会说，走，我们去森林里找仙女。更关键的是，有人会相信，会跟随，会因此凝聚成团体。即使森林里没有猎物，我们也照样能展开协作，能达成共识。这在远古物资匮乏的情况下，是多么伟大的能力？再比如，赫拉利说，金钱的本质也是个故事，而且是人类讲过的最成功的故事。你看，一张纸币，它不能果腹，也不能解渴，为什么会有价值？赫拉利说，它的价值来自我们讲述的故事。银行家和财政部长们讲了一个故事，说这张纸很值钱，一张纸币值一根香蕉。然后，假如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故事，它就能运转起来。我就可以拿着这张纸去换香蕉。反过来，对于黑猩猩来说，它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只是一张纸而已，它怎么就能换来一根香蕉呢？赫拉利说，人类之所以能掌控世界，是因为我们能够创造并且相信金钱这样的故事。但是今天，人类讲故事的能力正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。这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二个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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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类讲故事的能力正遭受哪些挑战？

赫拉利说，今天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情况，人类不再是唯一的故事创造者，人工智能也具备了创造故事的能力。你可能会说，这不是也挺好的吗？AI会讲故事，意味着我们能有更多的故事可看，这不是丰富了精神娱乐生活吗？但是，真正的问题不在于这，可怕的不是AI给人类讲故事，而是AI之间互相讲故事。AI可能也会发展出一种讲给AI的故事，而人类又无法理解这些故事，就像尼安德特人无法理解智人讲的找仙女。你看，这个场景容不得细想，越琢磨越可怕。就好比一头牛被拉到市场上，它看到有个商贩给了主人一沓钱，然后主人就把这头牛交给了给钱的人。这个场景牛永远理解不了，为什么几张纸就把自己换走了呢？换句话说，你可以把AI之间的故事，当成是一套协作规则，或者一套行动机制，且这套机制远远超过了人类的理解。人类就只有旁观和接受的份儿，至于这里面的原理我们一概不知。而且这个担忧已经有端倪了。比如，2016年，AlphaGo一举击败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。赫拉利说，真正让人在意的不是胜负的结果，而是AlphaGo下棋的方式，它开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围棋策略，是自从中国古代发明围棋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策略。它为什么能想出人想不出来的？因为人类的想象力受到人脑的局限，但AI不受这个生理约束。假如未来，我们的金融体系被AI接管，那么可能有人去银行贷款被拒绝，银行只会说，我们也不知道原因，只是AI说不能批。假如AI接管医疗体系，可能有人去医院看病，医生开出药方，但他没法告诉病人为什么，因为是AI要这么开药方的。几年前，OpenAI曾经做过一个测试，让AI去破解图片验证码，比如识别一只猫，或者一只靴子。毕竟AI又没有视觉，研究者想看看AI会怎么完成这个任务。结果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，AI居然去找了帮手。它先是在一个在线雇用平台上，雇用了一个人。为了不被识破，AI还跟这个人说，我不是AI，我是一位视障人士，看不清验证码，需要你的帮助。结果人类相信了，并且帮它破解了验证码。赫拉利说，这件事看起来微不足道，但它展示了AI的两个核心能力，做决策的能力和创造新事物的能力。更关键的是，赫拉利认为，现在的AI只是处在单细胞生物阶段，未来二三十年后还会进化到恐龙的阶段。到那时，人类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冲击呢？这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三个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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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AI的冲击，人类最关键的禀赋是什么？

赫拉利认为，人之为人最重要的地方，在于我们有，意识。在这里要区分两个容易被混淆的概念，智能与意识。智能指的是追求目标并且解决问题的能力。比如你的目标是在棋局中获胜，你需要解决所有问题才能取得胜利。假如你的目标是开车到达火车站，你就需要穿过车辆熙熙攘攘的街道才能抵达。而意识指的是，感受事物的能力，能够感受到爱恨苦乐之类的情感体验。赫拉利说，我们经常混淆这两者，因为智能与意识在人类身上是共存的。但AI不一样，至少目前它还没有意识。赫拉利说，它们拥有高超的智能，但没有任何感知。制胜之时，不会开心雀跃。败北之际，也不会伤心难过。即便遇到对手的精妙棋招，也不会感到压力或焦虑。赫拉利认为，人生真正重要的不是智能，而是意识，尤其是道德意识。做好人、行好事、建立良善社会，靠的不是智能，而是意识。既然人工智能没有感受能力，也就无法为社会锚定目标。它们可以帮我们减轻痛苦。比如，人工智能医生能辅助治病。但真正重要的始终是感受。这才是人类生命如此宝贵的价值所在。再比如，人工智能说“我爱你”，而你反问：“你是什么意思？请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感受。”人工智能可能会给出很有文采的回答，但它感受不到爱。它所掌握的只有辞藻、语言，而不是情感。最后，回到个人，赫拉利的建议是，现代人需要同时发展三种技能：智力技能、运动技能、社交情感技能。智力技能指的是我们的知识，运动技能对应的是我们的肢体，而社会情感技能，关系到如何与他人建立协作。而这一切的基础，就是，意识。赫拉利说，对“意识”最好的定义也许就是，感受痛苦的能力。意识是感受痛苦的能力，也包括从痛苦中解脱的能力。生命之所以珍贵，正是因为生物既能感受痛苦，也能摆脱苦难，获得快乐。关于赫拉利的洞察，咱们先说到这。假如你想了解更多，可以点击下方图片，或者去得到App观看赫拉利的访谈回放。这次访谈的文字精编版本，也放在文末了，点击“阅读原文”即可领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