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主题是教育。过去提起教育,很多人关注的是它的理念,它的人文色彩。不是有那么句话吗?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啊。因此,很多人的关注点就放在了“灵魂”二字上。
但是别忘了,这个描述里还有另外三个字,工程师。什么叫工程师?是借助科学方法,解决现实问题的人。我们今天要说的,是关于教育的“技术”。作者:李南南来源:得到App《得到头条》01学习“任务”与“焦虑”错配 就在上周末,我去参加了一场教育界的论坛,主题是“从课程到学程”,主办方是新学校研究会,参会者是来自全国不同学校的一线教师。假如说,以前我们讲的教育是在做“理念交流”,那么这场论坛就是彻头彻尾的“技术切磋”。 这场“技术切磋”的核心,在于两个字“学程”。 注意,不是课程,而是学程。 什么叫学程?先卖个关子,我们先从一个奇怪的现象说起。这就是,“任务”与“焦虑”的错配。 我们小时候学习的时候,大概率上经历过一些煎熬的时刻。比如小学时第一次学九九乘法表,第一次做应用题,第一次背诵课文,等等。很多家长甚至都会很焦虑,这要是学不会,未来岂不是完蛋了? 这样的焦虑很常见。但是,奇怪的地方恰恰就在这。请问,你见过哪个孩子最终没学会加减乘除吗?你见过哪个孩子没学会写常用汉字吗? 这些东西我们早晚能学会。为什么当年那么焦虑?只是因为当时的你,还没有准备好在那个时间点,接受那些知识。就像教育界流传的一句话,每个学生都会学习,只不过不是在同一天,也不是用同一种方式。 教育家布鲁姆在很早之前就发现,学生掌握知识的时间,是存在个体差异的。 比如所谓的“偏科”。有的三年级学生,可能很擅长逻辑思考,完全可以学五年级的数学,他本来可以跑得快一点。但可能同时,他在语文方面不擅长,需要在语文这门课上停一停,慢慢来。 但问题是,课程是不等人的。就好像有个发令枪,你跑得再快,也得等它响了才能跑。你即使腿脚不行,它一旦响了,你也必须马上起跑。 说白了,我们在用一套完全一致的标准,来要求一群高度个性化的人。 这并不是说这样的设置有错,只不过,它的应用前提是,工业时代。当时社会需要大量标准化的从业者,而这样的教学方式是效率最高的。但在信息时代,尤其是AI时代,这个方法依然最优吗?也许未必。 借用著名的教育家,李希贵校长的话说,“课程”这两个字,在拉丁语里的原意是“跑道”。但是自从工业革命以来,这条跑道逐渐变成了标准化的单行道。所有学生朝着同一个终点奔跑,却在踏入社会后发现世界需要的多元能力。 02“学程”设计的三个考量 怎么办?这就要说到我们今天的核心概念,“学程”。 什么叫“学程”?简单说,就是为每一位学生成长而设计的课程。 借用加拿大教育家,迈克·富兰的定义,学程是学校教育系统的设计语言,它将目标、方法、评估与组织,连接成一个以学生为中心的自洽系统。 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。我们举个具体的例子。 比如,英语课。按照通常的设想,英语课不就是背单词,读课文,做阅读理解吗?还能搞出什么花样? 我们看看北京第一实验学校,小学五年级的英语课设置。其中有一个学段的任务是这样的。一共给学生们提供9个任务,包括,世界文化之旅、我的家庭相册、地图寻宝记、镜子里的我、假面舞会、100种天气与心情、机器人任务、我的漫画英雄、童话改编工作坊。 估计很多人一听可能有点蒙。别着急,我们可以先不用管每个任务具体是什么,我们只需要知道,每个任务都是英语学习与另外一项任务的叠加。这个任务可能是策划家庭相册,可能是观察天气,还可能是关于舞会、关于漫画、关于机器人的。但总归,它一定是学生需要借助英语才能完成的现实任务。 学生们不需要完成所有9个任务,只需要完成其中的3个。至于怎么选,学生们可以自己决定。 为什么要这样设计英语课呢?注意,重点来了。这背后有这么三个考量。 首先,激活动力。 学生们可能不愿意学英语,但是,这9个任务里,一定有他们喜欢的。为什么这么确定?你可以再稍微回想一下,这9个任务,其实涵盖了几乎所有学生的爱好类型。假如你喜欢科技手工,可以选“机器人任务”。假如你喜欢社交,可以选“假面舞会”。假如你喜欢独自观察大自然,可以选择“100种天气与心情”。 总之,总有一款课程适合你,总有一个理由让你走进英语世界。这就成了学生们走进英语任务的“初始动力”。 其次,能力扩展。 你看,不管你选择哪三个任务组合,你都一定绕不过英语学习。而且假如你完成三个任务,你一定会攒够当前阶段需要掌握的“英语技能点”。起码“基础学习”有了保证。同时,因为每个任务都是基于现实场景的。因此,你在完成这些任务的同时,又锻炼了社会技能。 最后,发现可能。 很明显,在完成这些任务的过程中,你还可能发现自己其他方面的兴趣天赋。而顺着这个发现,你又可以选择更进一步的相关课程。 比如,你在做“100种天气与心情”这个任务时,发现自己特别擅长描述情感,那么你没准可以去试试做编剧,去描述人物的内心。而学校里也有相关的社团,可以给你提供尝试的机会。 换句话说,这个学程的设计逻辑是,先找到你感兴趣的方式,进入某个课程任务,而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,你又会发现自己其他方面的天赋,从而找到下一步发展的方向。 借用教育专家沈祖芸老师的话说,这就叫,从“就近发展区”出发,去设计学程。 再比如,你可能背不下《大禹治水》这篇课文,但是你在班里总有在意的朋友吧。这篇课文里有个任务就是,假设,班上你的一位好朋友生病耽误课了,你担心他会跟不上,因为你知道他语文理解能力一般。现在,请你为他录制一个音频,讲解大禹治水的故事和作业,帮助他跟上进度。 再比如,化学课上的元素周期表,你可能一看就头疼。但是,也许你很喜欢跟人打交道。而在化学课里有个任务就是,写一则广告,向1869年的化学家推销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。确保你的广告中强调了周期表对化学研究的用处。以及记住,当时的化学家还从未见过这样一份周期表。 再比如,阅读《傲慢与偏见》,围绕这本书,学校设计了9个任务,包括,话剧、同伴关系论坛、角色服装设计等等。同样是9个任务涵盖到所有类型的学生偏好。一个孩子可能会逃避一门课,但他不会逃避自己的爱好。于是,这个爱好就成了他进入这个学科的脚手架。 说完这些例子,我们再看“学程”这个概念,就要清晰得多了。 03让每个学生,都有一条适合自己的跑道 首先,学程的核心不是“课”,而是“人”。 从每个学生的特点出发,让每个学生都可以有一张适合自己的课表。根据你自己的兴趣禀赋,可以选择学什么,用什么样的方式学。 其次,在过去的学期设置里,时间是常量,能力是变量。 学期的节奏不可变,这是常量。你必须得在这个规定时间里学完一些东西。但每个学生情况不同,对能力的掌握程度也不同,于是,能力就成了变量。 但是,在学程的设定里,能力是常量,其他都是变量。也就是,学生要掌握的能力是确定的,而其他一切设置都围绕这个能力目标展开。学时是可选的,任务是可变的,围绕“能力培养”这个常量,其他都是变量。 最后,既然学程的重点是“人”,这就意味着,学校不仅要解决“教什么”的问题,还要研究每个学生是“怎么学”的。 借用北京十一盟校学习蓝图研究院院长,朱则光老师的话说,假如学校不知道一个学生是怎样学习的,那么他对于我们来说,永远就只是一个抽象的“学生”,而看不到具体的人。 而且到这步还不算完。你看,当每个学生有了自己的学程后,还涉及很多上下游的问题。比如,教室怎么协调,时间怎么协调,如何建立评价标准,等等。这些都需要学校内上下游的衔接。 换句话说,学生是中心,围绕学生产生学程,而其他的资源,又都要围绕学生的学程搭建。 比如,学校里的一切空间,都要变成学习场所。学校的录音棚,可以是学习音乐制作的课堂。学校的大礼堂,可以变成组织活动的实践基地。学校的食堂,可以成为学生们尝试创业,创办餐饮公司的场所。 再比如,学习的周期是可选的。一个学期18周,不是每个课程都要从头学到尾。比如北京第一实验学校,把一个学期分成了三个学段,每个学段是6周。6周,足够学生学完一个具体的技能,但又不会太长,万一学生发现不适合自己,6周之后可以马上调整。 小学三、四年级,主要就是6周的短模块。到了五、六年级,开始出现12周模块。中学阶段,就以18周的长模块为主了。换句话说,在初期阶段,让学生们多尝试多摸索,一旦找到兴趣所在,就可以深耕发展。 再比如,每个任务不能只是单纯的“尝试”,必须有能力闭环,有评估标准。比如,“午间音乐会”演出,评估标准是“观众停留人数”。“狂欢节策划”课程,评价标准是,活动结束后全校师生的满意度评分。 说到这,你可能发现了。这些设计看起来很多样,但背后的总体思路是一致的,叫,让每个学生,都有一条适合自己的跑道。 就像李希贵校长说的,这些也许并不是所谓的改革,而是回归,回归教育的本质。你看,教育的本质,不就是育人吗?育什么样的人?至少在AI时代,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,更具独一无二的能力禀赋,更具备人之为人的优势,更适应真实世界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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